“假如沒有門派，是不是那些高階神通或是功法傳承，就不會被門派所壟斷？”

“人人如果都能修行厲害的神通，修真界的力量，是不是會比現在強上很多？那麽……是不是就不會有雲莽天災發生了？”

這兩個問題，衛易也是剛剛才想到的。

見到那位府主大人公開授業，又見到那些平凡的修者，聆聽許夫子授業的時候那種虔誠的表情，衛易忽然腦子裏就跳出了這樣一個想法。

那些底層修者，或許並不是天分真的多麽糟糕。一路走來，衛易發現真正的天才確實有之，但絕大多數的所謂天才，其實只不過是出身更幸運一點，被長輩師門用資源堆積起來的。如果把同樣的資源或者地位，給予今天那些站著聽講的底層修者中的一員，衛易相信，他們很有可能同樣能做到出那些天才的成績，甚至做得更好。

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。

天底下沒有絕對的公平，這個道理衛易是明白的。修真界雖大，但各種資源永遠不可能平均。所以衛易很快就想到另外一種可能。很多資源或者靈晶，雖然不能做到人手一份，但功法或者神通這種東西，確實可以做到的。如今之所以做不到，只是因為那些大家族大門派的存在，壟斷了這些東西，才讓底層修者很難得到這些。

那麽……如果這個世界上，沒有門派存在，會不會變得更好？

從小到大，衛易是第一次生出這樣的念頭來。

“呦……看不出來啊？你這臭小子，竟然已經開始思考這種問題了？”

識海當中，素卻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，而是說道：“能想到這種問題，說明你終於開始脫離底層修者這個群體，開始認識這個世界的真實了。”

“不過，回答你的這個問題之前，老娘倒是想先問你一個問題。你眼中的修真界，到底是什麽樣的？”

修真界……到底是什麽樣子的？

這個問題，讓衛易有些措手不及，一時還真不知道怎麽回答。每一個修者，都生活在這個修真界當中，但要讓他給整個修真界做一個簡單的介紹，還真是挺困難的。

“你要是不知道怎麽說，老娘來替你回答。”

沒有等衛易回答，素便再次說道：“如今的修真界，大都以萬年前大離立國一事，作為歷史的開端。修真界歷史剛開始的時候，修者的地盤不過只有當今的八界之地。在後面的萬載歲月當中，修者開始不斷的開疆拓土，將原本的八界之地，逐漸擴充至雲莽天災之前最鼎盛時期，達到了十八修煉界。而在偌大的修真界版圖上，以大離朝廷為尊，號令整個修真界。又有無數宗門，在這十八修煉界開枝散葉。每天都有數不清的新宗門出現，又有數不清的舊門派腐朽滅亡。而在這無數門派當中，又有八個門派，因為門派歷史上出現過仙人，所以比其他門派更加強大。這八家門派，便是所謂的八大修行聖地……”

“我說的這些，都是再普通不過的常識，都是剛剛進入靈術院，就會被灌輸的常識。什麽是修真界？老娘告訴你，這萬年一來，無數修者組成的歷史，如今修者偌大的版圖，就是修真界！”

“那麽……再回到你剛才的問題，你問如果沒有門派，修真界會不會更好？”

素忽然呵呵笑了兩聲，不覆剛剛的鄭重之意，說道：“老娘的回答是，如果修真界沒有了門派勢力的存在，最多一千年，我們修者就會被那些躲在蠻荒裏的妖族，重新趕回到當初的老八界，甚至地盤更小，直至被滅族！”

“為什麽？！”

衛易想都沒想，便脫口而出的問道。素的這個答案，顯然太過超出他的想象範疇，讓他難以接受。

如果……沒有門派存在，所有的功法或是神通，都任由修者修行。所有的煉丹或者煉器的傳承，都可以任意學習。那樣的話，修真界不是會變得無比強大嗎？怎麽反倒會被妖獸反攻甚至滅族呢？

無論怎麽想，衛易都覺得想不通，想不明白。

“你覺得很奇怪？無法接受？”素嗤笑兩聲，然後繼續解釋道：“老娘只問你一件事，如今修真界的門派多如繁星一般，各種神通或是功法，更是數不勝數。但是，你覺得這些功法和神通，最初是從哪裏來的？是你去哪家丹藥店充會員送的嗎？”

“無數的功法或是神通，本來就是那些歷史上的修者，一點一點的窮盡自己的智慧，艱難創造出來的。”

“如果門派勢力不覆存在，所有的功法或者神通，都敞開了任憑所有人修行。老娘敢打賭，所有人肯定只會去修行那些相對更好的。用不了多久，你會發現大家修行的功法或者神通，會極度的類似。如今浩如煙海的功法和神通，到時候絕大多數都會失傳。也不會再有人願意去浪費自己的智慧，去創造新的東西。長此以往，你覺得修者還能抵擋住妖族的入侵？修真界還能不亡？”

“這還只是最小的一個損失。”

素忽然嘆息了一聲，說道：“你如今雖然開始漸漸脫離底層修者，能夠看得更高更遠一些。但是說到底，見識和智慧還是不行。有的東西，還是沒法給你解釋。能夠給你解釋的，也就只有這些了。”

“那麽現在，你還覺得沒有門派，是一件好事嗎？”

“那……還是有門派存在更好些吧？”

衛易被問的啞口無言，而且他從內心裏感覺，素說的這些，確實也極有道理。如果門派不再存在，素剛剛說的那些惡果，好像確實也肯定會發生。

不過，也確實像素說的那樣，這不是自己該想的問題。

衛易承認，自己剛剛思考這個問題，只不過是出於腦袋一熱。這會兒腦子裏熱勁過去，他便漸漸開始對這個問題失去了興趣，註意力重新轉移到了自己將要煉制的那件新法寶上面。

然而此刻的衛易，大概不會想到，這一天他無意中和素的聊天時給出的答案，若幹年之後，將會對他產生多大的影響。

他更不會想到，在很多很多年之後，當市面上流通的靈錢已經不再是乾安通寶，大離的皇帝都已經換過兩位之後，他的這個回答，將會直接影響未來更多年內，整個修真界的走向。

……

靖寶齋，並不是常規意義上的法寶店鋪，而且也沒有什麽街面上的店面。

真正的靖寶齋，指的其實是那位阮姓父女，以及其手底下的幾位煉器師。靖寶齋既是這些人，而並非一處真實存在的地方。

衛易也是從韓婆婆那裏，才知道了靖寶齋的真實情況。原本他還在想，靖寶齋既然並不存在所謂的店面，他又如何去找那位阮師幫忙。直到韓婆婆說了之後他才明白，原來請靖寶齋出手，只需要上門去找靖寶齋的煉器師即可。

至於人家幫不幫忙，那就是另一回事了。

在韓婆婆的指點下，衛易總算知曉了那位阮師的住處。那位阮師的宅子，卻是位於蒼靈城邊緣的某座貧民窟裏，比起永子巷那邊，還要更窮一點。

衛易只能歸結於，這是那位阮師的某種惡趣味了。

一路按照韓婆婆的指點，衛易總算順利找到了那位阮師的住處。等到了地方之後，衛易才愕然發現，原來這位阮師所住的小院，竟然比他原來在永子巷的那座小院，還要簡陋。

“你就是衛易？”

阮師是個身材很精壯的漢子，只是頭發已經花白。聽韓婆婆的意思，這位老阮師已經過了一百五十歲，即便在化靈期修者當中，也是歲數不小了。

靖寶齋有兩位阮師，作為父親的通常被大家稱作老阮師，作為女兒的則被稱作小阮師。以老阮師的年歲，如果換算成煉氣期修者的百年壽元來看，就是已經七十多歲的歲數。而小阮師則是剛過八十歲，換做煉氣期的壽元便是四十歲，恰是當打之年。不過若輪起對於煉器的經驗和感悟，小阮師雖然也是一位準煉器大師，但和她爹相比，還是要差一些的。

而這一次，府主許鳴川拜托幫衛易煉器的，正是這位老阮師。

“府主大人給我的消息，我已經知道了，老夫也會幫你。”

進入院子後，在老阮師的示意下，衛易找了個石凳坐了下來。他環視四周，發現這座小院似乎是這位老阮師獨居之所，而且好像比自己在永子巷的那座小院還要更簡陋些。

靖寶齋缺錢嗎？答案肯定是否定的。別的不說，這位老阮師隨意出手，煉制一件靈階上品法寶，價值絕對比衛易那座新宅子高上好幾倍都不止。但這位老阮師仍是住在這麽簡陋的地方，靈氣也頗為稀薄。原本衛易還在想，是不是裏面別有洞天，但現在看來，好像是他想多了。

或許，這裏面還有什麽別的特殊的原因吧？

“但是，老夫煉制法寶，也是有規矩的。”

阮師輕輕咳嗽了一聲，讓衛易從出神的狀態裏醒轉過來，瞬間意識到自己的失禮，連忙對這位老阮師點頭稱是。

“老夫煉制法寶，從來都講究先來後到。這一點，哪怕是府主大人親自來，老夫也不想改。所以，要是想讓老夫幫你煉制法寶的話，除了需要準備好靈材，你可能需要等上些時日。”

“敢問前輩，若是等的話，我需要等多久？”

阮師想了想後，沈吟道：“府主大人之前來信，說你已經準備好了煉制法寶的主材，輔助的靈材，則由城主府來出。而且，此件法寶所要繪制的靈紋，你也都準備好了？”

“是。”衛易趕忙從兜裏掏出之前準備好的玉簡，裏面則是記錄了這件法寶所需要的靈紋。

靈紋，對於法寶來說，是最關鍵的一點。

哪怕同樣的材料，煉器師煉制法寶的時候，繪制了不同的靈紋，那麽煉制出來的法寶，也會截然不同。

衛易手裏的這份法寶靈紋，自然是素給的。而且按照素的意思，這份靈紋是根據衛易所用神通專門配置的。只有以此種靈紋制作法寶，將來才能讓衛易發揮出全部的實力來。

“既然靈紋都已經準備好了，那反倒容易了。”

阮師笑了一下後，看了眼玉簡當中的內容，臉色漸漸凝重起來。

“嗯？這靈紋……構思倒是十分巧妙。看的出來，以後再想繼續提升的話，只需要在法寶上，繼續布置新的靈紋，便可以提升法寶的品階了。咦？還可以這樣？”

看的出來，衛易所提供的這份靈紋，讓這位阮師極為感興趣。直到很久之後，才終於放下玉簡。

“兩個月，兩個月之後，你才能拿到法寶。”

阮師繼續說道：“最近，我手頭上正在煉制的，有兩件法寶，都是靈階上品。這兩件法寶煉制出來，就需要再將近五十天的時間。至於你這件法寶，品階只有靈階下品，而且靈紋已經有了，煉制起來倒是容易一些，最多只要五天。所以保守估計，至少要兩個月的時間以後，你才能拿到這件法寶，能接受嗎？”

“這個……可以！”

衛易略一思索後，便答應了下來。兩個月的時間，也不是很長，而且他也不是急需這件法寶。讓一位準煉器大師出手，幫自己煉制法寶，這點時間，衛易還是等得了的。

“那好，兩個月之後，你再來取法寶就是了。”

阮師說完之後，便收下玉簡，然後便做出一個請的手勢，等於是在下逐客令了。

衛易也很識趣，將那塊靈階上品的雲槐木留下，又跟這位老阮師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之後，便離開了小院。

“大爺的，你小子這次虧了。”

離開小院之後，素不滿的聲音，忽然自識海當中傳來。

“哦？虧了？哪裏虧了？”

“對於很多煉器師來說，能夠見識到一種新的靈紋，對他們來說，是最重要的。所以如果有人提供給煉器師一份新的靈紋，此人所煉制的此件法寶，煉器師往往就不能再收取煉制的費用了。”

“這個……虧了就虧了吧。”

衛易搖了搖頭後，倒是不太介意。這次煉制法寶，輔助靈材和煉制費用，全都是由城主府來承擔的。既然這樣的話，他當然也就沒那麽心疼了。

“雖然這件法寶，還有兩個月的時間，才能煉制出來。但是這兩個月內，你也不要太過輕松了。”

走出了好遠之後，素忽然再次傳來聲音。

“去弄一件差不多的法寶來，既然最近不是很忙，這兩個月，你可以開始修行那門劍術神通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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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話說：

謹以本章的後半部分，致敬《劍來》。多說一句，我是秀秀黨。有沒有同為秀秀黨的書友，求多來點打賞和訂閱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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